最后谢幕

以1970 年为界,Saint Laurent(其人,其时装)前半生的积极创新和不断进化,在20 世纪70 年代的放纵中达到极致,其后缓慢而优雅地坠入保守和毁灭,最后止于2008 年6 月1 日。   任何在电视上见过晚年Yves Saint Laurent的人都不该惊讶于他的死讯。这是一个受罪的老人。每个发布会的最后,他需要靠模特搀扶方能走完谢幕的十几米路。在生命的最后三十年里,他离群索居,饱受身体和精神疾病的双重折磨,还他年轻时用酒精、可卡因、尼古丁种下的孽。
  以1970年为界,Saint Laurent(其人,其时装)前半生的积极创新和不断进化,在20世纪70年代的放纵中达到极至,其后缓慢而优雅地坠入保守和毁灭,最后止于2008年6月1日。始终不变的,是他的天才,他的骄傲,以及对时装的热爱。如今的死,不过是“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”,毕竟传奇早在2002年1月他宣布退休时已经提前结束。
  要说Saint Laurent的逝世对其个人有什么意义,那便是时隔6年,一代大师能再次站上时尚巅峰,俯视所有人。当Valentino高调告别,当Karl Lagerfeld的纪录片红遍全球,被淡忘多年的Saint Laurent用死亡的形式提醒世人,他才是最伟大的那一个。这是一个会故意摔下楼梯以引起Pierre Berge注意的“老小孩”——习惯被保护被溺爱,似乎永远未成年。
  Saint Laurent可以死而无憾了。他的讣告第一时间登上《纽约时报》和《费加罗报》的头版头条,媒体称他为“20世纪最伟大的时装设计师之一”。 “他是唯一能与Gabrielle Chanel和Christian Dior相提并论的时装设计师。”BBC新闻盖棺定论道。即使到了Armani、Lagerfeld、Valentino都在巴黎召开定制服发布会的时候,Saint Laurent仍然拥有他们没有的东西——不是天才,不是成就,是权威。
  年仅21岁就继承Dior,是Saint Laurent一飞冲天的重要依据,他的天才和品位从来都毋庸质疑。他从一开始就创造出了一种属于他的鲜明风格,这种风格符合那个时代的气质,又满足当时女性的需求。Saint Laurent为Dior带来的第一个系列主打“秋千型”轮廓——完全忽略腰线的梯形礼服让定制服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年轻面貌。在他最早的个人系列里,他以日装为切入点,无论是海军大衣,狩猎外套,还是蒙德里安裙,都有着简洁的线条和高级时装平民化的特点。
  相比“摇摆中”的伦敦,1960年代的巴黎时尚仍受到定制服传统的限制,Saint Laurent的时装作为巴黎对Mary Quant和Ossie Clark的回应,他的手法却不如Andre Courreges和Pierre Cardin来得激进。1968年,在革命性的“五月风暴”后,Saint Laurent推出首个以西服长裤套装为主导的系列,窄长轮廓和奢华面料让原先的男装带有女式晚礼服的优雅,但方形突兀的肩部轮廓足以武装女性,让她们在男权社会中打拼。Saint Laurent并非第一个让女人穿裤子的设计师,但通过这个系列,他让裤装成为现在女性不可缺少的服装单品。
  在性解放运动的背景下,Saint Laurent改变了女性的着装,并推动了审美标准的改变。1971年的“40年代”系列之所以臭名昭著,不仅是因为那些圆肩、头巾、低胸短裙让巴黎人想起被德攻占的耻辱岁月,还因为模特的举止轻佻好似妓女。回头看,性感最终取代优雅成为时髦和美的标准,Saint Laurent在其中起到不小的作用,1968年的“史上第一款”透视装、1971年他亲自上镜的裸体香水广告,都让他成为性解放运动的先驱。
  不难看出Saint Laurent早期的设计主要受到男装和成衣的影响,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成就都是这一时期的作品。在开设“左岸”成衣店之前,Saint Laurent已试图撇清自己与定制服圈子的关系,他称自己不愿成为Dior、Balenciaga那样的设计师。但到了1970年代中期,在“左岸”仿冒品大行其道的时候,Saint Laurent接连推出了几个从业以来最华丽和最戏剧化的系列。先是1976年的“俄罗斯”系列、“卡门”系列,再是1977年的“中国”系列、1978年的“百老汇”系列,Saint Laurent叛离了早期的实用主义路线,瑰丽的异国风格通过大胆而自信的色彩组合给人以强烈的视觉享受。
  这几个系列标志着Saint Laurent在制衣技术和时装煽动性上达到的巅峰,同时开启了时尚界富丽堂皇的1980年代。也就在这个时候,长年过量饮酒的Saint Laurent开始受到精神疾病的折磨,这抑制了他进一步的开拓创新。1983年,在Diana Vreeland的支持下,Saint Laurent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举行个人展览。这是神化Saint Laurent的重要一步,也是他从“左岸”回归定制服象牙塔的转折点。从此以后,Saint Laurent将最多的精力投入于完善,保留,重复——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这一问题——他的风格:日装线条硬朗,强调肩部剪裁;晚装华丽,强调刺绣和色彩组合。
  “完美”是多数时装评论家形容Saint Laurent后期时装风格的词。这个时期的他已自诩为艺术家,用服装诠释起Picasso、Van Gogh、Monet的《和平鸽》、《向日葵》、《睡莲》。进入1990年代,Saint Laurent时装在技术上已经无懈可击,但正因长期闭塞,他的设计过分执著于完美,最终渐渐与世界脱节。这对于“左岸”的发明者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。
  Saint Laurent死了。他的伟大体现在他对设计师后辈的影响上,Jean Paul Gaultier、Yohji Yamamoto、Tom Ford和Marc Jacobs从不掩饰对Saint Laurent的景仰。在他如日中天的日子里,每个设计师都想成为Yves Saint Laurent,但Yves Saint Laurent只有一个。今天,在后定制服时代,我们不再有一统天下的时尚帝王,不再有一呼百应的时尚圣贤。相反,我们同时拥有这么多领军人:Karl Lagerfeld、Miuccia Prada、John Galliano、 Nicolas Ghesquiere、Alber Elbazs……时装,在历史的进程中从来没有停止过进化。它只会越变越好。
  Monsieur Saint Laurent,请安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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